但是,这种既不能变成环境的一部分,也不能超越环境而长存的超历史价值是什么?对超历史先验价值的崇信意味着现实世界已被掏空并贬值了,具体的价值已从现实世界消失了,这个世界成了无价值的世界,而价值则占据着超越与道德责任的抽象世界。
然而,绝对与相对是分不开的。绝对是“由相对构成的”,或者更准确地说,是在相对之中形成的。如果任何东西都会变化和灭绝,如果一切实存都存在于一定的时间和空间之中,暂时性是它们的唯一特性,那么,关于暂时性和易逝性的意义的思辨神学问题将成为一个永恒的问题,而且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。我们可以把历史的相对性和绝对性的问题辩证地表述为:人类进化的历史标尺怎样转化为人类结构(即人类本质)的超历史要素?起源和进化与结构和人类本质有什么相互联系?不同阶级、个人、时代乃至人类本身,为了解自己的实践—历史问题,曾在人类意识的各种不同形式中进行奋斗。这些问题一旦形成并被公式化,就成为人类意识的一部分,就会成为一些完形。每一个个体都可以通过这些完形来经验、意识和认识整个人类的各种问题。忧患意识、悲剧意识、浪漫意识、柏拉图主义、马基雅维利主义、哈姆雷特、浮士德、唐吉诃德、好兵帅克、格雷格·塞姆萨(Gregor Samsa)都是历史地形成的意识形式或人类生存方式。它们的经典形式是在特殊的、独一无二的、不可重复的时代中创造的。但这些形式一经创造出来,人们就会在过去的散乱碎片中发现,前辈们在这方面做过一些较粗糙的努力。一旦这些经典表述被创造出来并有一个“此在”了,它们就会在历史中占据一个独特位置,因为它们本身构成着历史,并且获得了不依赖于产生它们的原初历史环境的效准。作为人类本质的社会实在与它的产物和实存形式是不可分离的,它就存在于这些产物的历史总体之中。这些产物决不是外在附属“物”,它们揭示出(实际上是倒溯地构造出)人类实在的特性(即人的本质特性)。人类实在不是前历史的、超历史的不变实体。它是在历史进程中形成的。实在并不仅只是环境和历史事实,但它也不忽视经验实在。一方面是易逝的、空洞的经验事实;另一方面是独立不依地高居上方的理想价值的精神王国,这种分裂状态是特殊历史实在的存在方式。历史的实在就存在于这种分裂状态之中。它的完整性是由这种分裂构成的。实在的这种历史形式被唯心主义实体化了,结果世界被劈成两半,一半是真实的常住的价值实在,另一半是虚假的“实在”或易逝的环境事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