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她帮助女仆收粮食,她觉得可以捆大禾把;然后使猛劲把禾把扔到车上,这使她感到极大的快乐。在那些拘谨、表示敬畏的所有的人中间,她高高地坐在满载禾把的车上,两只腿摇摆着,与青年们一起哈哈大笑,然后像去跳舞一样,旋转到人们中间去。她感到这一切都像一曲在宫廷成功演出的假面戏。她高兴的是能在巴黎叙述她度过了多么宝贵的时间,她怎样头发上插着野花,跳着轮舞,与农民喝一个罐子里的水,她觉得在凡尔赛演的牧羊剧是欺骗,她未注意到这是现实,她的心总是想念那个时刻,说真话时是欺骗,想欺骗时倒是真心实意。因为她总是知道她感觉到什么。现在她感觉到全身血管里都充满着幸福和洋溢。她失宠的想法使她笑了起来。
翌晨,她正在兴头上却被浇了一瓢冷水。只是醒着失眠,一夜无眠到天明,令人痛苦。好像从温暖闷热的空中掉进冰水里。她不知道什么唤醒了她。这不是光亮,因为雨天窗子打湿了,光线暗淡。也不是喧闹声,因为这里没有声音,她只有瞪着一双大眼睛凝视墙上,看着她想象中的死人。她醒着,不知道为什么缘故,没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呼唤她和引诱她。
她想,在巴黎怎么会睡不着呢。晚上人们跳舞,聊天,与朋友们一起度过了半夜,然后精疲力竭,奇怪的睡神来了。兴奋的意识在睡眠中让一幅幅彩画继续晃动。早晨她闭着双眼,还似乎从梦中听到前厅里传出沉闷的声音,她的朝觐刚一开始,声音就传进来了。这时,法国公爵们,请愿者、情妇、朋友,全都邀恩争宠,带来献礼,故意装着轻松愉快。每个人都叙述什么,哈哈大笑,夸夸其谈,天南海北,在她床边讲些新闻,甚至干脆讲些五花八门的怪梦.使她醒着,投入到生活的潮流中去,她在睡梦中嘴上露出的笑容一直不消失,仍挂在嘴角上,像一个笼中之鸟高傲地摇晃去。白天她从人的观念想到人自身。在她身上,在穿衣,吃饭、外出的时候一直有这些观念,又直到深夜。她不断地抱怨,感到自己受到了这种像波涛不停息地引起的涨潮的推动。涨潮以不停的节奏舞动着,使她的生活的小船摇晃不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