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当我获得极大心理满足时,朱虹忽然淡淡地来了句:“你当年是北京师院毕业的吧?”
这就戳到了我的痛处。不知道她和那位美国朋友是否看出我的尴尬。还好,朱虹并没有等待我的回答,又说起别的来。
有一利必有一弊。轰动会引来“粉丝”也会引来“愤丝”。讨厌我、抨击我的人士里,有的就“打蛇打七寸”,不跟我讨论观点,只追究我的“资格”,文章开头所引的那个“热帖”就是一例。
我“学历羞涩”。我1959年进入、1961年毕业于北京师范专科学校。尽管这所学校后来部分并入了北京师范学院(现首都师范大学),但我只念了两年专科就分配到北京十三中担任语文教师。至今我填写任何表格,上面若有“学历”一栏,都无法填入“大本”,只能老老实实地写明“大专”。
从北京师专毕业到北京十三中任教,吸粉笔末有十三年之久。之所以能写出《班主任》,当然与这十三年的生命体验有关。但我执笔写出和发表出《班主任》的时候,已经不在十三中了,我那时已经是北京人民出版社(现北京出版社)文艺编辑室的一名编辑。最近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年,一些报导提到1977年11月《人民文学》出版社刊登出《班主任》,还说“作者当时是中学教师”。《班主任》刊发后很轰动,那时候社会各阶层的许多人士都读过它,但后来许多人或兴趣转移或没有空闲很少甚至不再阅读文学作品,任凭我如何辛勤创作,持续发表作品,乃至于写出长篇小说获得茅盾文学奖,对不起,他们只对《班主任》有印象,因此遇到我不免就问:“你在哪个中学教书呀?”改革开放以后,大城市的中学,尤其是所谓重点中学,包括我曾任教的北京十三中,教师的受尊重程度和工作报酬都大幅提升,但总体而言,中学教师在社会文化格局里,仍属于比较下层的弱势群体。“他不就是一个中学教师吗?”听话听声,锣鼓听音,这样的话语还算客气的,像我文章开头的那一声恨骂,“丫”是北京土话“丫头养的”的简缩,含义是“非婚私生子”,“中学教员”被骂者视为“贱货”,他这样对我恶骂,似有深仇大恨,其实我真不知道究竟我于他有何妨碍。说要啐我“绿痰”,倒让我忍俊不禁了,能啐出“绿痰”,他得先让自己的肺脓烂到何种程度,才能够兑现啊?